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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一章 游方郎中

阿尔泰山脉的群山峻岭中,有一匹白色的巨狼,正在快速地奔跑。

少年骑在巨狼背上,耳旁生风。

唐刀挎在少年的背上,上面烫金的“章”字熠熠生辉。

这是章家最后一代猎人,虚岁十九,其实也就十八。

“成人狩”,是章家历代的传统,只有杀死一头为祸人间的猛兽异种,才会被家族承认为一个合格的传承猎人。

只有这样,出门在外自报门户的时候,才可以把“章”字说出口。

人的名树的影,猎门六大家中的章家,无疑是一块金字招牌。

门里人都明白这点,自然都千方百计地,想要让章家人欠自己一个人情。

因为一旦人情做下了,自己就等于多了一条命。

章家不动刀,是这世上最牢靠的保命符。

当年章连海初出茅庐的时候,以十七岁的年纪,宰杀了一头被国际生物研究会定级为“A”级的奇异生灵,完成了“成人狩”,正式成为章家的传承猎人。

二十五岁的时候,章连海又猎杀了一头“S”级的猛兽异种,从此如日中天。

很多人认为他已经超越了章家当时的家主,章国华。

直到章国华追踪“山阎王”身死,章连海成为猎门六魁首之一,他跟林乐山到底谁才是猎门第一高手,也就成了门里人争论的焦点。

只是这两位一时瑜亮的猎门娇子,都在六年前去世了。

如今的林章两家,当家的分别是林朔,和目前这位在林间纵横驰骋的章家少年。

他叫章进,是章连海的独子。

这个少年知道自己肩膀上担负着什么,也记得自己爷爷的死因,所以一听到山阎王在西北出没的消息,就立刻赶到了这里。

无论出于公义还是私仇,这头“山阎王”,都必须是他“成人狩”的猎物。

得知山阎王杀害了一户牧民之后,章进一开始的策略是守。

守护牧民,等待山阎王的袭击。

事实证明,这个策略是无效的。

“山阎王”避过了他,杀掉了另一户牧民。

于是他不得不改变了策略,从单纯的“守”,变成了“找”。

只是胯下的白狼虽然脚程很快,可阿尔泰山绵延千里,想要在这里找一头猛兽异种,无异于大海捞针。

况且“山阎王”狡诈成性,章进心里明白,什么时候他找到“山阎王”了,那只能说明一件事情。

“山阎王”要杀他了。

不过现在这情况,也只能明知山有虎,偏向虎山行。

自己十八年的刻苦修行,就要在这种时刻决定自己的生死。这才是修炼的意义。

在穿过一片针叶林后,章进眼前出现了一片湖泊。

这片湖不大,位于山谷正中央,四周被茂密的森林包裹着,很隐蔽。

白狼的脚步慢了下来,走到湖边的草地里,低头嗅了嗅,扭头看了章进一眼。

章进翻身下来,一眼就看到了前面的一串脚印。

这脚印状若梅花,乍一看以为是虎,但仔细一瞧,章进意识到虎的脚印没这么大。

而且,老虎在这里,已经灭绝多年了。

身后的白狼,由章家的世代豢养,是跟林家的“黑凤”齐名的奇异生灵,而且在猎门六大家培育的奇异生灵中体型最大,以威猛雄健著称。

白狼的爪印,比一般的虎还要大。

可白狼的爪印,跟眼前这串脚印相比,却是小巫见大巫,差了足有一倍。

爷爷章国华跟“山阎王”周旋了半辈子,作为章家传人,章进对“山阎王”的了解,还在林朔之上。

于是他就明白了,这里,是“山阎王”的饮水地。

……

秦岭北支,崤山。

此处位于古都洛阳和长安之间,地势险峻,原是天下“九塞”之一,曾为中原的历代王朝起过重要的军事防御作用。

如今是和平年代,这弯弯绕绕的山路,就成了经济发展的瓶颈。

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,跨着一辆二十八寸的凤凰牌自行车,在山道上骑行着。

中年人胡子拉碴,一声深蓝色的中山装,下面配着灰色的西装裤,裤脚有点儿短,露出一小截绿秋裤。

自行车把手上,吊着一个黑皮包,包带子压住了自行车的响铃。

这让中年人拐弯打铃时候,铃声发哑。

这是盘山小路的拐角,对面是互相看不见的,一般都会打个铃。

结果铃声一哑,对面来的驴车把式就没听见,驴车在这山道上本来就显得宽,再加上没避让,“咣”一声就怼上了。

人都没事儿,驴惊了。

这头黑驴“嗷”一嗓子,撒开蹄子就在山道上狂奔起来。

骑自行车的中年人,走得是上坡路。对面来的驴车,跑得是下坡路。

这驴子一旦受惊,车把式就慌了。

这九曲十八弯的山道,一边是山石峭壁,另一边是万丈悬崖。

驴子哪怕受了惊瞎跑,也不至于会跳崖,可车子是有惯性的,再来一个拐弯,就连人带车甩出去了。

车把式嘴里“哇哇”喊着,心里其实已经凉透了,心想着自己这一百来斤,今儿就是完了。

驴车速度快,车把式耳旁生风,这时候也顾不上怨别人了,索性眼睛一闭,等死。

这时候,他就听见后面的脚步声。

那动静,就跟村里盖房子之前,重木夯在地上打夯一样,声音发闷。

“腾”、“腾”、“腾”。

就三下,车把式只觉得身后刮来了一阵旋风。

等再睁开眼,它发现自己黑毛驴,已经停住了。

驴脑袋上,插着一枚银针。

而原来骑着自行车撞上自己驴车的中年人,这时候就站在驴车边上。

“龟孙!”车把式惊魂稍定,张嘴就骂,“走路不长眼啊!”

既然命保下来了,人的心思也就活络了。

是这人先惊了驴,这才让自己差点没命。得讹他个三五百的,否则这事儿没完!

这个念头刚刚在车把式脑子里一转,马上又打消了。

因为他认出这人是谁了。

这个中年人,是崤山一带的游方郎中,名字叫李一针。

这人看病很有一套,有什么头疼脑热、腰酸腿麻的,一针下去肯定好,在崤山附近名气很大。

而且听说,他是个练家子,手上的功夫很硬。

再回想起刚才听到那三声闷雷般的脚步声,车把式咽了口唾沫星子,脸上挂起了笑容:

“原来是李先生啊。”

李一针抬眼扫了这个车把式一眼,没说话,手在驴脑袋上一抹,收了银针。

三十米外的路边,倒着一辆自行车,李一针慢慢走过去,扶起来,跨上骑走了。

眼看李一针消失在山道拐角,车把式赶紧用衣袖擦了擦脸。

这十一月的天气,车把式却出了一身白毛汗。

全是吓出来的。

……

这条山道的尽头,是一个位处深山的村落。

现在是傍晚十分,夕阳就挂在山头,眼看就要掉下去了。

村口的那个西装革履的青年,影子很长。

他看着迎面而来的李一针,微微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:“李先生,我姓聂,想跟你谈笔买卖。”